□孟凡增

清晨推开窗，湿润的空气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飘来，那熟悉的气息瞬间将我带回童年的故乡，带回那片摇曳着艾草的绿色海洋。艾草，这株平凡却又充满温情的植物，承载着我太多的记忆与眷恋，它的每一丝气息里，都藏着悠悠岁月里的深情。

在春天里悄然生长。当第一缕春风拂过田野，沉睡了一冬的艾草便从泥土中探出嫩绿的小脑袋。它们不挑地方，田埂边、沟渠旁、庭院角落，只要有一方泥土，就能蓬勃生长。几场春雨过后，艾草便蹭蹭地往上蹿，叶片渐渐宽大，茎秆愈发挺拔，毛茸茸的表面泛着一层柔和的银白，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。远远望去，成片的艾草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翠绿的绒毯，风一吹，便涌起层层叠叠的绿浪，那浓郁的艾香也随之在空气中流淌。

小时候，最盼着端午时节的到来，因为在那一天，艾草会成为整个村庄的主角。天还未亮，大人们就扛着锄头，踏着露水去割艾草。我也总是跟着凑热闹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间奔跑。大人们割艾草时很讲究，要挑那些长势旺盛、叶片肥厚的，而且割的时候留下根部的一小截，这样艾草来年还能继续生长。割下来的艾草，被捆成一束束，带回家后，斜斜地插在门框两边，或是挂在窗户上。听老人们说，这样可以驱邪避灾，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。那时候，我总是仰着小脑袋，好奇地盯着这些艾草，总觉得它们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。

端午的艾草，不仅能用来祈福，还能做成各种美味。奶奶最擅长用艾草做青团。她把鲜嫩的艾草叶摘下来，放在沸水里焯一下，去除苦涩味，然后捞出来，用石臼捣碎。接着，把糯米粉和捣烂的艾草泥揉在一起，揉成一个绿色的面团。面团在奶奶布满皱纹的手中，变得柔软而有韧性。奶奶会把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，包上香甜的豆沙馅或是芝麻馅，再放进蒸笼里蒸。不一会儿，整个厨房就飘满了艾草和糯米混合的清香。掀开蒸笼，热气腾腾中，一个个青团晶莹剔透，宛如碧玉。咬上一口，软糯的外皮带着艾草的清香，甜美的馅料在舌尖化开，让人回味无穷。每次吃青团，奶奶总是坐在一旁，笑眯眯地看着我狼吞虎咽，眼神里满是慈爱。

除了做青团，艾草还能用来泡澡。端午这天，家家户户都会烧一大锅艾草水。水烧开后，艾草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院子里。等水温稍凉，就可以倒进木桶里泡澡了。小时候，我特别喜欢在艾草水里玩耍，觉得泡在里面浑身都清爽极了。奶奶说，用艾草水洗澡，可以止痒祛痱，预防疾病。那时候，我并不懂这些科学道理，只觉得泡完艾草澡后，身上那淡淡的艾香，让我仿佛和大自然融为一体。
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离开故乡，来到繁华的城市。在城市里，很难再见到大片的艾草，也很少能闻到那熟悉的艾香。端午节时，超市里也会有包装精美的青团出售，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那些青团，虽然外观精致，却没有了奶奶做的那种自然的清香和浓浓的人情味。

有一次，在城市的一角，我偶然发现一家卖艾草制品的小店。店里摆满了艾草香囊、艾条、艾草枕头等物品。我走进去，拿起一个艾草香囊，轻轻嗅了嗅，那久违的艾香瞬间勾起了我对故乡的思念。那一刻，我仿佛又回到童年的端午，看到了故乡的田野、门框上的艾草、奶奶忙碌的身影。

如今，我也会在阳台上种上几株艾草。看着它们在阳光下生长，闻着那熟悉的香气，心中就会涌起一股温暖。艾草，对于我来说，早已不仅仅是一种植物，它是故乡的象征，是亲情的寄托，是岁月里最美好的回忆。那悠悠艾草情，就像一条无形的纽带，将我与故乡紧紧相连，无论我走多远，无论时光如何变迁，它都永远萦绕在我的心间，温暖着我的灵魂。